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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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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

轉天大早, 陸尚乘著驢車回到陸家村。

他走了這小半個月,陸老二家卻是鬧翻了天,追其緣由, 還要從那天王占先的到來說起。

那日他被王翠蓮攔在門口不許走,有好事的人去田裏找陸老二告狀, 初聽大兒子要帶著媳婦兒搬去鎮上住,陸老二也是懵的。

只陸奶奶也在旁邊, 一聽這話,當即從田壟上站了起來,顧不得腿腳的酸痛, 拽著陸老二就往家裏跑。

然而等他們到家時, 陸尚已經離開了, 看熱鬧的村民們也散了大半, 只剩王翠蓮抱著弟弟在院子裏哭。

“你個混賬東西, 你怎麽就趕去賭坊了啊!那裏的人都是不要命的, 你還不上錢, 這次只是打了你一頓,誰知道下次會不會要你一條腿一只胳膊,下下次直接要了你的命——”

王占先被她念得心煩, 可為了她兜裏的幾兩銀子, 不得不強忍著:“姐你別說了, 我已經把錢欠下了,除了還上根本沒有別的辦法,不過姐你放心,等下次我有了錢, 一定能翻倍贏回來。”

“你還贏回來!”王翠蓮氣得直拍他的後背,“你還賭你還賭, 你是不是不把自己小命賭進去不死心!你給我去看看,那些賭博的人有幾個能有好下場的,怎就你能例外!”

“不賭了不賭了,我不再去賭了還不行!”王占先心裏罵她婦人短見,嘴上卻只能順著說,“姐你先幫我把這次的錢還上,等把賭坊的人送走了,我一定老實種地,再也不去賭了。”

“當真?”

“當真當真!姐你還信不過我嗎?”王占先哄道,“姐你先借點錢給我,等以後我有了錢肯定還給你。”

“親姐弟說什麽還不還的,你是我親弟弟,我有了錢難道還會不給你嗎……弟你欠了多少啊?”

“六兩……姐你有嗎?”

王翠蓮不禁倒吸一口涼氣。

她攢了十來年,也不過攢下十兩左右,便是加上前幾天從陸尚那騙來的,也堪堪十二三兩,王占先這一要可就是要走一半。

“你、你等我緩緩,你——你怎麽欠了這麽多啊!”王翠蓮又嗚嗚哭了起來,一邊哭一邊錘他。

王占先只好左右躲著:“姐你要是有就先幫幫我,你也不想見我被打死吧!求你了姐,姐你先給我點銀子,就算沒有六兩,三兩總有吧?先借我點應應急。”

哪成想,等王翠蓮哭夠了,她說:“六兩是吧?我這次把錢給你墊上,可你要是再敢去賭——”

“不去了不去了,姐我發誓,我發誓還不行嗎!”王占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,三兩步沖上去,抱住王翠蓮就是親,“姐我就知道,我就知道你有錢,姐你對我最好了!”

王翠蓮破涕為笑,便是再生氣再心疼,可這錢也只能掏。

可巧,這姐弟倆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叫陸老二和陸奶奶聽了去。

眼見王翠蓮真要去給他拿銀子,陸老二再也忍不住了,他一腳踹開家門,氣勢洶洶地闖了進去。

王翠蓮被門口的聲響嚇了一跳,回頭看清來人,面上閃過一抹心虛,她下意識把弟弟護在身後,扯出一抹牽強的笑:“當、當家的,你咋這麽早就回來了?”

“我不回來?我不回來是等你把家裏的錢全給了王占先嗎!”陸老二勃然大怒。

當天下午,陸家院子裏全是哭嚷聲。

一直到傍晚時,王翠蓮和王占先才跑了出來,兩人皆是形容狼狽,王占先被打了耳光,半張臉都是腫起來的,王翠蓮亦是披頭散發,耳朵上的銀環被扯下去一只,另一只也將掉不掉。

可比起他們的模樣,兩人的表情卻存了幾分輕松。

王翠蓮一邊跑一邊催促:“快跑快跑,揣好了銀子跑快點,不然叫陸老二追出來了,你就沒錢還債了!”

王占先抓著沈甸甸的錢袋,粗略估摸著,裏面至少也有十兩,他樂得合不攏嘴,不過頃刻就把王翠蓮落了老遠,自顧自逃了去。

而陸家家裏,陸老二抄著鐵鍬就要追出去,忽聽背後傳來驚呼聲,再一看,竟是陸奶奶氣急暈了過去。

他只好丟下農具,轉去背起親娘,送回屋裏又是灌水又是喊,折騰了好半天,總算叫老太太睜了眼。

之後幾天,王翠蓮和王占先都沒在村裏露面,陸老二要照顧氣急攻心的陸奶奶,也只能一直守在家裏,便是田裏的活兒都只能交給陸顯帶著陸光宗陸耀祖去做。

一日之間,家裏亂成一團,自然也沒人再有精力去找陸尚了。

這些事陸尚一概不知,還是進了村子下了驢車,正巧遇上了旁邊的鄰居,一起往家走時,才被對方告訴的。

陸尚早料到王占龍會去大鬧一場,可這事要是牽扯到了陸奶奶,便非他所願了。

聽著聽著,陸尚的臉色難堪起來。

交談間到了家門口,陸顯三兄弟剛從田裏回來,幾天不見,陸光宗和陸耀祖都黑了一度,蔫頭蔫腦的,從頭頂流下來的臟汗糊了一臉,全是一條條的泥印子。

陸光宗看見家門口站了人,剛想問“誰不長眼地擋人家門口”,話說了一半,擡頭就望見了陸尚那張似笑非笑的臉,他生生打了個嗝,後半句全咽了回去。

陸尚瞥了他一眼,沒有多追究,只問道:“奶奶生病了?”

陸奶奶生病的原因,這一家子全知道,那日王翠蓮和王占先幹的好事,兄弟幾個也知道的差不多了,如今被陸尚一問,饒是這事跟他們沒什麽幹系,也生出幾分心虛來。

要不是陸老二出來丟東西,兄弟幾個還要僵持著。

陸老二好幾天沒看見陸尚,猛一見著他還呆了一下,回神後忍不住問一句:“你這些天是去哪裏了?你奶奶生病了知道嗎?”

“剛知道,這不就回來了。”陸尚說著,快步走到陸奶奶房間門口,敲了敲門,“奶奶,我是陸尚,我能進去嗎?”

只聽屋裏響起一陣淩亂的聲音,而後便是陸奶奶年邁的聲響:“快進快進,真的是尚兒回來了嗎?”

陸尚沒有再應,推門走進去,叫陸奶奶親眼見著人。

只一眼,陸奶奶便落了淚:“真的是尚兒啊……”

陸尚幾步坐到她床邊,右手被陸奶奶包進粗糲的掌心裏,摸一會兒道一句:“回來了就好,回來了呀……”

過了好久,陸奶奶忽然想起:“婉寧也跟你回來了嗎?”

陸尚搖頭:“沒有,她還在家裏,大寶和龐亮要找她念書,我就沒有帶她回來。”

此話一出,陸奶奶的眼神再次黯淡了下去。

——陸尚只一人回來,家裏又是小兒又是媳婦兒的,顯然不會在家裏久留,恐怕便是一夜也不會留宿。

陸奶奶病了好幾天,本就是氣急攻心之癥,又沒有特意去請大夫,熬了幾天愈顯面容灰白,本就不高的身量眼看著又縮了幾厘。

陸老二已經跟了進來,他雖沒有打擾,卻也在旁邊坐了下來。

只陸尚並沒有在意他,他反手握住陸奶奶的手,看似是商量,實則暗暗施了壓:“我還沒跟奶奶說,我這次回來,除了有些事要辦,另一個就是要接您去鎮上住些日子。”

“啊?”陸奶奶一怔,“不去不去,不是說好了,我不去給你們添麻煩,尚兒啊,你別記掛奶奶,奶奶在家裏也挺好。”

“奶奶您聽我說。”陸尚盡力勸服道,“我跟阿寧剛搬了新家,聽人說要辦一辦喬遷宴,叫家裏沾沾人氣,只是我倆都不太懂,就想請您過去做個鎮,還有我不常在家,光阿寧和兩個孩子在,我也不放心,您要是過去了,還能陪陪他們。”

“這樣嗎?”陸奶奶仍是將信將疑。

陸尚閉口不談她的身體情況,玩笑道:“阿寧說了,今兒我要是不能把您接過去,她就要罰我,要好幾天不許我進房睡了。”

“奶奶行行好,就跟我過去住幾天吧,反正家裏還有爹在,肯定出不了什麽亂子,是不是啊,爹?”

陸老二猝不及防被提到,他很是楞了一下,下意識回答:“啊是是、是——不對啊,陸尚你還真搬去鎮上住了?”

陸尚對他的反應速度感到好笑,隨口應付了一句,轉頭又繼續勸陸奶奶:“那這樣,您老人家先吃口飯,養養精神,我出去辦點事,等下午就回來接您,跟我一起去新家住。”

若是換做十幾天前,陸奶奶肯定還是要拒絕的。

可她這些天被王翠蓮傷透了心,在家裏多是郁郁,躺了幾日腦子混混沌沌的,被陸尚忽悠了幾句,也就被蒙住了。

陸奶奶吶吶地應下,被陸尚餵了小半碗白粥,又哄著睡下。

等把她這邊徹底安置好,陸尚才從屋裏離開。

不出意料,陸老二也跟了出來,而家裏的其他孩子們,也不時在外面溜達一圈,似是在找什麽,實際全是為了探聽他們的對話。

陸老二眉頭擰得死死的:“你為什麽搬家不跟我說?走了這麽多天,更是一次沒回來過,你眼底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子!”

陸尚輕笑一聲,掩去眉間的一抹譏諷:“我搬得急,又是為了正事,來不及跟爹商量了,不過我有提前跟奶奶說過,還囑咐了奶奶跟你說一聲,誰知道——”

他不便明面指摘王翠蓮的過錯,可這點未盡之語,還是激起了陸老二對往王氏的怨懟:“這個賤婦!”

陸尚沒有在這上面過多糾纏,轉言道:“正好我這次回來,先把奶奶接走住幾天,爹你也正好把家裏的爛攤子處理了,別等過幾天我送奶奶回來,又把她老人家氣著。”

“你光接走老太太?”陸老二音調升了幾分。

“不然呢?我雖是搬去了鎮上,卻也只是租了一間破房子,一共兩個房間,其餘做飯喝水都要跟別人共用一個廚房一個水井,我便是想把你們都接過去,能住下?”

聽了陸尚的這一番形容,陸老二心底的期待一下子落空了。

他一心想著跟陸尚去鎮上享福,如今一聽,真住過去了哪裏是享福的,這不純粹是找罪受嗎?

鎮上又怎麽樣,區區兩間房,還沒有自己的廚房和水井,還不如他家裏來得快活了。

不知不覺間,陸老二的眉頭松了幾分,但他還是要板著臉訓斥幾句:“真是糟蹋錢,你便是住在家裏又怎麽了,何必去鎮上花錢,住的地方也不好!你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,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跟家裏商量商量。”

“是是是,是我莽撞了,反正這事就這樣了,我已經交了一年的錢,房租也退不回來了,這一年就不回來了。”

陸老二還想打聽房租有多少,偏陸尚轉言說:“還有一個事,我要分家。”

分家兩字一出,陸老二當即一個恍惚,就連從旁經過的陸顯都驚住了,生生停下了腳步。

不等陸老二火起,卻聽陸尚又說:“我要去衙門把我和阿寧的戶籍獨立出去,不跟家裏分家產,只分戶籍。”

這話很大程度上抑制住了陸老二的火氣,他深吸幾口氣:“什麽意思?”

陸尚隨口瞎編道:“我搬去鎮上是因為找了一家主家,給他做工的,但他們那有要求,戶籍要落在他們家,不然就要被趕出去,我才預支了半年的工錢,被趕出來就要還錢了,可錢已經租了房子,還是說爹你能幫我還上?”

陸老二如今一聽見還錢就腦瓜子嗡嗡的,想也不想直接拒絕:“我沒錢!”

“你等著,我現在就把戶籍拿給你,你快走!反正只要我活著一天,你們幾個就休想分家產,老子還沒死呢!”

他罵罵咧咧的,回屋裏翻了個底朝天,總算在床底把一家人的戶籍找了出來,隨手丟給了陸尚。

戶籍到手,陸尚便一刻不願多留了。

“那行,戶籍就先放我這兒了,等我去衙門辦好了,下次回來時再給你們帶回來,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
“你去幹嘛?”陸老二粗聲問了一句。

陸尚這裏總算沒有再隱瞞:“去幫主家找幾個工人。”

陸老二一開始還沒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,直到他下午出門時,被幾個交好的老哥攔下,拍著他的後背直誇他生了個好兒子。

陸老二滿頭霧水,聽他們你一眼我一語的,廢了好大功夫,才勉強理清楚前因後果。

原來陸尚從家裏離開後,直接去了村口,把他要招工的事給村口嘮嗑的鄉親們說了說,他沒有提及主家,只說是自己做點小買賣,現在人手不夠,便想在村子裏招點人。

村裏的漢子們本就有去鎮上做勞工的,而陸尚招人做的事雖也是力氣活,但比起背貨拉車,已經輕松了許多。

他沒有說具體是什麽,只講了工錢——

他只要有一把子力氣的男人,凡是給他做工的鄉親,按天算工錢,做一天就是八文,晌午再管一頓飯。

為了感謝鄉親們的支持,他這裏都是預付一半工錢,也就是當天的工錢早上支付四文,晚上幹完了再給剩下四文,要是以後生意好了,工錢還會繼續漲。

八文錢不算多,但鎮上最累的苦力,幹一天下來也才十五文,那些常年幹苦力的漢子們都是積勞在身,稍微遇上個陰雨天,往往會骨頭疼得站都站不起來。

有人擔心:“不是什麽累活重活吧?”

“算不上,就是趕趕車,上下搬搬東西,不過東西也不重,一般情況下大半天就能做完,也是付一整天的工錢。”

陸尚說:“我這邊的生意也是剛開始,不是天天都用人,一個月也就三五天,嬸子們等回去了幫我跟鄉親們說一說,要是想做的,明天早晨去塘鎮的城門口等我,做上一回就清楚了。”

而他畢竟是土生土長的陸家村人,村民們便是將信將疑,也並不擔心會被他哄騙了去。

陸尚掏出提前準備好的飴糖,手指大小的一塊,一人給分了兩塊,他笑說:“我拿了點糖回來,嬸子們帶回去給孩子甜甜嘴吧。”

有了飴糖賄賂,這些人上心了許多,陸尚才走,他們也三三兩兩地散去,不過一兩個時辰,就把這事散得全村都知道了。

而陸尚沒有回陸家,卻也沒有離開陸家村。

他想到離家前姜婉寧提過的,樊三娘的相公之前是在車馬行做雜掃的,他運送鴨子少不了車馬,走一走他家的路子,興許租賃車馬時能便宜幾分。

創業初期,陸尚還是很珍惜手裏的銀子的。

他這次回來沒帶太多東西,也幸好大寶在他家啟蒙,這才叫他的到來不至於太突兀。

樊三娘的相公陸啟自辭了車馬行的活兒後,就一直待在家裏,平日幫著樊三娘做些家務,或去地裏刨刨莊稼,且他家種了大片桃樹,現下正是收桃的季節,他在家也能搭把手。

待陸尚稟明來意後,夫妻倆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。

陸啟說:“趕明兒早上我就去鎮上,到時帶陸尚哥去我之前的那間車馬行去,正巧我認識一個小管事,興許有用!”

“好,那就多謝你了。”

陸尚離開時正看見他家堆在院裏的鮮桃兒,每個桃子都是又大又紅,水靈靈的,瞧著甚是討喜。

他隨口問了一句:“現在的桃兒好賣嗎?”

陸啟苦了臉:“害,別提了,今年氣候好,桃子長得也好,但長得好的又不光是我們一家,別人家也是一樣,往年一斤桃能賣到三文錢,今年兩文都難賣。”

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莊稼人折騰一年,也只求來年有口飯吃。

陸尚沒有再多說什麽,從他家告別離開。

這四下走了一趟後,天色也不早了,趕驢車的車夫在村子外等了一天,他又你不常來陸家村,陸尚也怕趕夜路出什麽事,便決定現在回去。

等他回到陸家,陸奶奶已經坐在床邊等著了。

她睡了一覺才反應過來自己答應了什麽,又是喜又是惱的,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病糊塗了,夢見的大孫子回來。

就在她回憶到底是真還是夢的時候,陸尚的到來叫她手足無措,張了幾次嘴也沒能說出話來。

陸尚沒有在意她的狀態,看她身邊還空著,索性自己動手幫她收拾起東西來:“衣裳就帶三五件吧,還有被褥也要帶上一套……奶奶您看還缺什麽,我都拿上。”

陸奶奶惶然地搖著頭,眼睜睜看著陸尚把常用的東西全包進包裹裏,收拾好後拎著包裹就走,走了沒兩刻鐘又回了來。

陸尚說:“我把東西先送到車上了,也跟陸顯說要走了,等爹回來了,叫他跟爹說一聲就行,奶奶咱們走吧。”

陸奶奶顫巍巍地站了起來,一個不留神,直接被陸尚背了起來。

後面在村裏遇上了熟人打招呼,陸奶奶也從一開始的拘謹,到後面大大方方地說:“哎,去跟大孫子住幾天!”

等他們回到鎮上的新家,太陽剛好落山。

兩個孩子已經被龐大爺接走了,今天下午時縣衙的衙吏送了鐵具過來,兩口鍋兩把刀,還有一些零散的鐵勺等。

大昭的鐵具不得私下販賣,但只要往衙門遞了條子,批下後的價格也不高,衙吏送來的這些也只要了二百文。

可同樣的,若是哪家想借著低廉價格大量囤積鐵具,衙門都有備案,只要一查就知道,寬松些的只是拒掉條子,碰上風聲緊的時候,全家被抓進牢裏審問也不是不可能。

姜婉寧把鍋碗瓢盆都洗刷幹凈,整齊地擺放好,剛想把院裏稍微規整一番,就見陸尚和陸奶奶回來了。

她當即放下手裏的活兒迎上去,又接替了陸尚的工作,站在陸奶奶手側,小心扶她進了西廂。

虧得當初多準備了一間臥房,便是裝修得簡陋些,可要住下人還是無礙的。

陸奶奶自打進來後就處於失言狀態,她萬萬沒想到,陸尚他們在鎮上的新家會這樣寬敞明亮又講究。

這等好地方,實是她一輩子都沒見過的。

考慮到老人家一路舟車勞頓,陸尚來不及做飯,直接去外面買了吃食,他買了餛飩和米粥,這是給陸奶奶的,然後還要了一些燒餅,則由他和姜婉寧分食。

在他買飯的空擋裏,姜婉寧也幫著把西廂收拾好了,被褥鋪上床,再就是衣裳疊整齊放進櫃子裏。

她還把自己屋裏的茶壺和水杯拿了過來,裏面倒好涼白開,以防老人夜裏渴了。

陸奶奶看她忙活很是不好意思,偏她腿腳還沒恢覆,實在幫不上什麽忙,只能等姜婉寧利落地幹完後,趕緊叫她過來歇歇。

初來鎮上的第一晚,陸奶奶滿是忐忑,只孫子孫媳太貼心,她吃好喝好後,很快睡了過去。

轉天清早,陸奶奶醒來時陸尚又是不在了,姜婉寧在廚房簡單做了點蔬菜粥,粥米熬得軟爛,正適合養病時吃。

而早走的陸尚卻是一路直奔縣衙,在衙門開門的第一時間就去了戶籍更改處,得知他一個秀才要入商籍,大半個衙門的人都過來看熱鬧。

師爺勸了好幾次,見陸尚仍不改註意,只好依他。

唯一一點坎坷,便是更換商籍後師爺叫他確認一下,可新戶籍上的字格外潦草,陸尚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,只好再請求師爺幫忙確認一遍。

師爺很是不解:“你不是秀才嗎?”

陸尚訕笑兩聲,不敢多言。

好在改換商籍這事並不麻煩,待他從陸家獨立出來,按了手印,衙門再給扣了章,除去他的秀才身,這事也就算完了。

只是他原想瞞著家裏人,到底也不是長久之計,等今秋衙門收田稅的時候,陸家的免稅權沒了,家裏大概也就知道了。

改好商籍後,陸尚從衙門離開,他捏著修正後的戶籍,緩緩吐出一口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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